读莫言的《生死疲劳》

前段时间在图书馆一口气读完了余华的《活着》,当时即泪眼婆娑,感叹福贵一家命运的悲惨。起初以为是那个时代特有的苦难,后来一想,哪怕现在,有些悲痛也从未离去,只是我们未曾得知。

最近,先是有一气没一气的读《生死疲劳》,结果越读越起劲,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,在图书馆分多口气读完了。

如果说,《活着》是直面现实的悲惨,那《生死疲劳》,则是在幽默戏谑中,面对人生与时代的跌宕起伏。跨越半个世纪的长度,地主西门闹先后投胎为驴牛猪狗猴人,从一个六道轮回的角度,揭开个体与群体的生活的面纱。当一切落幕,终究,“一切来自土地的都将回归土地”

令我最为唏嘘的,是这样一件事——

蓝解放人到中年,已位居副县长职位。不知何故,竟与年仅20岁的庞春苗一见钟情,坠入爱河,甘愿为爱情牺牲所有。他主动放弃了前途,连名声也不要了。甚至,家庭孩子也甘愿抛弃,主动提出离婚。妻子黄开放半辈子为他操持,难道最后却要落得如此结果?于是她放下狠话:除非我死,否则你休想离婚!

放弃了。蓝解放彻底放弃了与世俗观念的挣扎。与庞春苗从山东高密乡私奔到西安,爱情支撑着两人互相扶持彼此慰藉。

这是浪漫的旅程也是苦难的历程;这是无耻的行径也是高尚的行为;这是退却也是进攻;这是投降也是抵抗;这是示弱也是示威;这是挑战也是妥协。莫言如是评价。

然而最终,命运还是成全了他们——没过几年,黄开放患上癌症,命不久矣。蓝解放庞春苗两人因此踏上了返乡的火车。回到西门屯,开放躺在床上,解放春苗,泪流满面。开放淡淡说:“我没有几天熬头了,你们也不用东躲西藏了……也是我糊涂,当初为什么不成全了你们呢……”

漫漫一生,临了皆风轻云淡。黄开放当初心底那样的倔强与狠劲,最后,被时间抹平了,也被濒死掩埋了。莫言写道是人将死恩仇并泯

那个时代,也未曾让人感到安慰半分,不过是个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舞台。也正是它,造就了山东高密乡所有出场的未出场的面孔后人生的起起伏伏、草野浮沉。而那段故事,又何止发生在山东高密呢?

所以,来自大地的我们,虽终将回归大地,但过好一生这个命题,究竟是由自身命运还是所处的时代所指导呢?

在我对人生与时代慨叹之后,让我继续回忆叙述一段往事——

高二那年,也就是莫言在领到诺贝尔文学奖奖状之后,莫言的作品在门口书摊大火。出于尊敬,我买了他的一本现在忘记具体叫什么名字的小说,在课堂间隙认真拜读。读了约莫几页,一处大段露骨描写,“大作家果然不慎避讳,甚至文采斐然”,我想。继续读,约莫几页,又是一处,“应该是故事情节发展需要”,我抿嘴点头。继续读,又来,“这情节发展节奏真快,可是描述是不是太多了些?大作家都这样?”。索性,一目十行,快速往后翻,好家伙,那男女欢愉之事描写真是马不停蹄映入我眼帘。很快,一本书翻完了。露骨描写的内容对我的心灵冲击较大,于是我骂了一句狗屎小说后,将书扔到了垃圾桶。

好巧不巧,不知道是怎么搞的,这本书被教语文的卢老师捡到了。然后他在课堂上问是谁把书扔了?我举手站起。问我为什么把书扔了?我如实回答:不知道书里写的什么乱七八糟。虽然我那时候本来就不让老师省心,但这事卢老师没有批评我,只是意味深长地对我们说:可以理解啊,你们还小,有些内容看不懂很正常;再一个,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阅读喜好,不强求。

奇怪,上述文字的感觉竟有点《生死疲劳》文字的幽默样式了。可见,读书的作用性和文字的影响力有多大。当然,这种作用范围也许仅仅体现在文字上,也或许能对其他创作风格形成影响。有机会可以一试。说远了。

那本书的内容我现在已经忘了一干二净。也可能当时就没记住什么。但是卢老师的这番话却始终很清晰。这话听着让人感动,受益匪浅,我至今也很敬佩他。

但我说这事的目的不是重温感动,而是说这本书让我形成了对莫言的不好印象。加之他那模样,使我经常将他与《熔炉》里的那个垃圾校长联系到一块。

所以,当我在那件事情的十年后鼓起勇气拿起他的《生死疲劳》并几口气读完后,我就在想,呵,看来这老头子也不是只会重墨描写那些男男女女的事情的。

我开始对他表示钦佩。心想这是否就是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?把苍白的历史纳以生命,用笔锋勾勒,旋即变成了血淋淋的现实。